啊！

【王高】繁华世界

光蝴蝶系列，戳tag（是一个摸鱼系列x

十二岁王x六岁高，王杰希第一人称，私设成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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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补习班放学回家。

回家要走二十分钟，顺路买妹妹的牛奶与水彩笔。初中数学难很多，期末考试还算可以，不过父亲总会有理由生气。

他不给钱买水彩笔，就拿早饭钱买吧，一星期而已，应该没事。

人行道旁大路在堵车，贵的便宜的沾满灰土的车挤在一起，一点点往前挪。另一边，橱柜里展示着漂亮衣服，亮片在白色灯光下晶莹地闪。

 

校服衬衫领带无论穿多久都不习惯，还花了几百块钱，开口找父亲要钱真的很烦，班主任又生气说不买就滚出学校。

 

一群女人走过我身边，清浅的浓郁的香水味划过去，高跟鞋点着砖石地。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干什么，父亲说我的眼睛就是遗传自母亲，我没见过她，并不能确定。

天空翻滚着乌云，半分钟之内，夺目的阳光从世界上消失了，或者说被更深的颜色覆盖掉了。另一种势力向太阳光发起攻势，仿佛掌控了天空，就掌控了天幕下的繁华世界。

要下雨了，我加紧往家走。如果父亲喝多，肯定不记得收阳台上的衣服，他不收衣服，妹妹就没有衣服换。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给我上补习班，也不给妹妹买衣服。

过第三条马路，右转，经过一个小广场。夜市时间还没到，摊主们正搭着摊位，将灯牌拖出来，再挂上小灯。

熙熙攘攘的人从小广场中穿过，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所有人都往想去的地方去。我环顾周围熟悉的地方，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停在那里，在人群中间，有人从他身前经过时就被挡住，很快那些人走开，他的身影又显露在我视野里。

是个小孩子。我犹豫了几秒，快步走过去。

 

他看见我走过来，慌忙地往旁边走。我站在那里远远地对他说：“你父母不在？”

 

他摇头。

我走过去，他没有再躲开。

像小猫一样，看着警惕且有戒心，实际上非常单纯容易轻信。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展露出完全不知所措与焦急的表情。

“你跟你父母走散了？”

 

“嗯，”他吸着鼻子，仰头看着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爸爸妈妈暑假带我来B市玩，他们说……说去，找什么地方，我没跟上，就……”

“我带你去找警察。”

 

“不行！”他立即慌忙地叫，“警察要说我妈妈怎么不应该，她肯定要生气了。”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但又想到我的父亲，这世界上又蠢又糟糕的家长多了去了。

“那借一部电话，打给你家长行吗？”

 

“我……我妈妈才换的手机号，我还没背下来……”

似乎我是第一个来问他情况的人，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几乎没有的警惕，以及非常期待，我莫名感觉他非常地不希望我走。

但我真的只是路过，还想赶时间买东西再回家收衣服。

天色越来越沉了，风吹着绿化带灌木丛哗哗地晃。下班高峰期，人群从各个方向从我们身边路过，形形色色的人，大雨前沉闷夏风从一栋栋高楼间隙里穿行过，拂过我们脸颊。

夜市店家咒骂着天气，下雨就少有人在外面逛了。

我发现这小孩身高才到我腰部，眼睛很大，脸颊特别瘦。忽然一种我说不清的魔力就控制了我的理智，我认为我一定要留下，不能将这么小的孩子单独留在他陌生的巨大城市里。

 

“我陪你在这等你父母。”我放轻语气对他说，又觉得不够，于是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不……不用麻烦……”

 

“没事。我暑假时间很空闲，回家晚家长也不会怪我。”我随口说。

 

“我要是回家晚了，妈妈肯定要骂我……”

 

我蹲下来了，所以他可以直接直视我眼睛。我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我们面对面看着彼此，这是很少有的，我回想，自己几乎没有面对面直视过什么人。我背对着需要我保护的妹妹，对父亲和老师时就低着头，免得惹他们生气。

这个孩子的眼睛真的特别漂亮，晶莹剔透地看着我，在淹没他的无助中放下拼命坚持的防备，赤裸裸地面对我。

 

我忽然有点害怕，想告诉他你不能这么看着我，我比你年长，你永远不能这样看着一个比你年长的人。 

但我想了想，没有说，因为虽然我没见过，但这世界上说不定有些大人对他的后辈与孩子们并不是那么又蠢又蛮横，说不定有些我没见过的大人是很好的，不会让他身边的年幼者感到深入骨髓的无助。

就像这个被丢在巨大繁华B市里的孩子一样无助。

乌云里响起了滚滚雷声，轰隆隆像打鼓。他好像有点害怕，我站起身，拉着他走到广场边缘靠近夜市摊的地方。

 

“我不站在那里，妈妈会不会找不到我啊。”

 

“不会的，”我将手搭上他的头，“这里更容易被看见。”

 

“真的吗？”他怯怯问。

 

“我保证，”我说，“你信不信我？”

 

“我……”

 

“你信我。”我非常坚定地说。

 

“好，”他忽然一下笑了，抬起头朝向我，大眼睛下眯起好看的卧蚕，“麻烦你了呀……哥哥。”

 

“不麻烦，说了我有时间。”“哥哥”这种称呼，让我想起我妹妹，她脑子先天有些问题，母亲生下她后就跟父亲离婚了。妹妹会说的少数几句话里，就有“哥哥”。

 

但她一直“哥哥”、“哥哥”地喊，父亲就会很烦，抄起什么就揍她。我最近教她不要再喊了。

 

雨丝飘到脸上，终于开始下雨了。我们站在夜市摊末端这间棚子底下，他紧紧挨着我，抓着我的衬衫。

 

带了伞的人撑起伞，更多没带伞的人匆匆跑，跑到夜市摊棚子里躲雨。雨点很快越下越密，摊子棚顶挂的小灯链闪着彩光，在雨中氤氲开，朦朦胧胧，迷离的光彩。

 

远天大楼上巨大屏幕的广告光，也在黑天与雨中弥漫。从口红切换到香水，还有皮包，一栋栋高楼窗户里亮起漂亮灯光，那是我们无法了解，又好奇又恐惧着的繁华世界。

“妈妈……”他轻轻呢喃。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天边打起闪，像是一道剑光划开黑色壳子，他吓得一颤。

我弯下身子，用力地将他抱进我怀里，我张开手臂圈住他瘦小身躯，试图将他笼罩住，完全地保护起来。在夜市摊嘈杂声中，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安静地将脸埋在我身上，过了一小会，将手臂环过来反抱住我的腿。雨丝带着夏天少有的凉气飘到我身上，我试图替他挡住，避免这个瘦弱的孩子着凉。

 

弯着身子抱住比自己矮很多的人这个姿势很累，但我觉得只有这样才像是在保护他。这个世界的声音和光彩一刀一刀划在孩子身上，我们流尽了血才成为人们想要的模样，我觉得不应该让他这样的孩子承受这一切。

“高英杰——”忽然听到这声音，我怀里的孩子猛地一下抬起头，扯着稚嫩嗓子大喊：“妈妈我在这！”

他放开我，从我怀里跑出去，踮起脚尖朝广场那边招手。一位撑着伞的女人匆匆跑过来拉住他，担忧急迫不由分说地激动道：“叫你出门要跟紧我们，你怎么又乱跑！你可知道有多危险啊？要是妈妈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他什么也没说，拉紧他妈妈的手，两个人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我试图记住那个名字，但没听太清，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估计很快就会忘了。

 

到家已经快八点了，进门就被父亲抽了一耳光，听他怒吼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么迟回家不知道到哪鬼混去了。我任由他打，不反驳也不还手，我吃够苦头了，什么反抗都是没用的。

 

他生气够了就坐到大桌旁边去，估计过一会又要开始喝酒。我回到房间，整理补习班的作业资料，一项项勾学习计划。在备忘中添加一项，找时间去药店买跌打损伤的药，最近用不上，但已经有必要备用了。

马上去收衣服。雨下了很久，早收迟收没有区别。不知道父亲今晚几点才能喝到睡着，等他睡着了我再去给妹妹热牛奶。

 

突然隔壁爆发出妹妹的哭声，我摔下笔就冲过去，拦在妹妹床前。

“你要打就打我，冲我妹妹撒气干什么。”

窗外一声惊雷，随后是骤然照亮天际的闪电，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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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有一段参考了肯·克西《飞越疯人院》序言。